我像其他大部分人一样,生活就是上班,下班,回家后与家人共乐。假日有机会就去看戏或观赏球赛,自觉生活水平不错。
一九八○年九月,我同太太及两个儿女从中国广州移民到加拿大,定居沙省一个小城市。城内的华人多从事餐馆饮食业。我受聘于一间宰兔场,工资微薄,工作是清理养兔场内堆积成呎厚的兔粪。我心里真是不服,虽然想起北京曾有一个公厕清洁工人,被推举为全国先进工作者的“劳动模范”,还是辞去了宰兔场的工作,最终走上早期华侨谋生的路,在餐馆担任厨师。
平常人生
我的个性比较固执,不喜欢巴结奉承,自有一套人生哲学,上班时只求尽忠职守,就觉得不错。工作从不被提升,上级评级我“不要求进步”;对生命没有特别的看法,从来没有思想过“人从哪里来”的问题,更没有怀疑过进化论的学说。
在加拿大入了厨师行业之后,每天只为生活忙碌。太太在另一间餐馆工作,上班时间与我的不同,彼此只能在深夜入睡前交谈一下,日间就要靠纸上留言及电话联系。星期天是一周中我唯一可以与太太同桌吃饭的日子,因此多次推却到教会聚会的邀请,在家里安排和商量家事。
患难真情
想不到平淡的生活中,恶病忽然临到我的身上,而且来势汹汹,使我无力招架。那恶病就是癌魔。一九九七新年那天,我到医务所听取因腿部疼痛所做的检验报告,医生说,我的右体腰股之间的部位,患了软骨癌。我顿然像被判了刑,虽然并没有呼天抢地,也没有崩溃绝望;但脑子却一片茫然,眼前像有重重迷雾,令我不知所措。我和太太及儿女到加拿大已有十七年,过着随遇而安的日子,医生的报告,有如晴天霹雳。
我十分忧虑,但真想不到“人的尽头”竟然就是“上帝的开始”!在我内心极度惶恐之际,上帝慈爱的援手来到:宣道会传道夫妇来帮助我们。当时是冬天,气温在摄氏零下二十多度,地上积雪逾足,而我的癌病需要经常看医生。有时还要到距离大约三个小时车程的省府医院去,但太太不会驾车,两个女儿又远在多伦多工作,小儿子在年前也迁去了温哥华居住。那对夫妇放下他们的工作,驾车送我去医院,又为我做传译,并且帮助我们生活上一些所需;对他们的帮助,我衷心感谢,但他们却说:“不用感谢我们,我们这样做乃是按着上帝的意思做的,是上帝给你的恩典。”那对基督徒夫妇明明是我要感谢的对象,但他们却说要我感谢上帝,这到底是什么道理?
伤口不愈
後来我和太太迁到温哥华居住,在那里的医院接受手术。同年二月二十五日我和太太乘飞机到达温哥华,二十七日就到医院见医生和作了手术前的检查。医生提出两个手术给我选择:一是把整条右腿切掉;二是只切除受影响的部位及接上金属骨。经过全家商量,决定采用第二个方法。手术历经十个小时,失血甚多,我的面色青白困倦,手也肿起来,不能说话,要戴氧气罩,吊盐水和睡充气布袋床。手术后的第二天晚上,护士要调整开关按纽使充气床内的气体波动,以减少我手术后不舒服的感觉,结果反使气体全部外泄,两个护士努力地弄了老半天,但也不能再把布床充气,最后只好告知开关按纽失灵,就离我去了。那时我睡在吊着的无气布袋中,实在感到非常难受,在昏暗的灯光下,我胡乱地在开关按纽上七按八按,突然布床充起气来,使我可以安然渡过一夜,在我心中不期然地呼叫着“感谢上帝”,试想想一个从没有思想过上帝存在的人,怎么会说要“感谢上帝”呢?这实在叫我自己也感到奇怪!
手术之后伤口屡次不断流水,不能愈合。跟着由于药物过敏,全身起红斑点。大便有鲜血,又做手术切掉大肠息肉。拔除尿管后,尿液竟从伤口处流出来,检查发现输尿管有一小孔,但因小孔太细不能用手术补缝,只好在小腹插管入内,把尿液直接引出体外。七月五日伤口爆裂,护士用纱布填塞伤口。我和太太终于忍受不住流出了忧伤泪。医生说裂口是没有办法补救,他提出三个方法要我选取其一:第一个方法是保持现状,让伤口长期流水,经常更换纱布,也因伤口发炎要服用抗生素;第二、是把金属骨取出来,一年后才把它放回体内;第三、切除整条右腿。我和家人选了第一个方法。我在医院里煎熬了近四个月,先后做了五次手术,输了多次血,但仍没有治好伤口。
思索人生
八月一日我出院回家疗养,每天有家庭护理人员来为我换尿袋和清理伤口。这时,上帝慈爱的手派来一位基督徒护士来家里护理,留下一本《中信》月刊。不久,那位护士买了福音餐会的门票送给我们,但我因行动不便,由太太前去餐会。就是这样,太太开始接受基督徒的邀请,慢慢走进了教会。我的身体始终不能完全康复,行走要靠扶架,上下床要太太协助。每天彷佛被囚,起床后从早坐到晚,间中起来行走几步。书报及电视成了我的良伴,想不到上帝藉这机会赐福我。我有时间阅读基督教的书刊和见证。后来教会的牧师和信徒常来探望,向我传讲圣经真理及为我祷告。
我从青少年就生活在无神论的共产国家,环绕我的人和事,六十多年来从没有推动过我去思想人生的意义;就是移居了加拿大后,身处教堂林立的城市,我的思想形态仍然保留过去在国内的情况。现在回想以前无神观念的生活,只能哀叹一声“虚度人生”。经过一年多教会牧者和信徒每周定期来我家举行查经班,圣经的真理光照了我,使我认识自己的渺小,更看见自己是一个罪人;于是诚心悔改,把自己交托给上帝,由上帝带领我前面的路。我和太太在一九九八年的感恩节受浸后,我们的家展开了新的气象:太太虽然照料我的生活起居,弄得极度疲累;但无论她怎样困倦和忙碌,也不放过教会的大小聚会,而且尽心服事。每次从教会回来,她面上都带着神采,与我们同住的小儿子,也开始参加教会的年青人聚会,后来他在二○○二年感恩节受浸,使我们一家更有喜乐。我自己也有很大的改变,我不再畏惧自己的病情将来会有什么转变,我相信上帝会带领我,保守我,每天赐我新的力量去过日子。
属天盼望
二○○一年,伤口恶化流水流脓,脚长水泡,经医生证实伤口内长了一个大肿瘤,要尽快进行截肢手术。这样的决定实在令我再次陷入情绪低谷,内心感到痛苦惊惶,好像失去了先前的信心和喜乐。那个时候,上帝慈爱的手又来搭救我,祂差派江牧师在我进院之前来到我家,给我圣经哥林多后书四章16节至五章1节的话语:“所以,我们不丧胆。外体虽然毁坏……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……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,必得上帝所造……”原来上帝早已告诉信徒,肉体必会朽坏的道理,而信徒所想望的不是在肉身,而是天上永存的福份,上帝的话立时使我平静安稳下来。
二○○三年一月五日我因呕吐大量咖啡色的液体,所以急电九一一把我送去急诊室,经过一连串不同的检查,发现肺部有几处黑点,另外伤口附近接连尾脊骨地方也有一个大肿瘤。后来经过医生们的商议,我从二月二十四日开始,一连接受了十次的电疗医治。但电疗的结果很不理想,肿瘤没有缩小。感谢上帝,虽然我肺部有几处黑点,但是我仍然呼吸顺畅。
距离发现癌病六年多的时间,其间我在肉身、心灵所经历的一切,借用诗篇一百一十六篇的第3、5及 7节来形容:“死亡的绳索缠绕我;阴间的痛苦抓住我;我遭遇患难愁苦”;“耶和华有恩惠,有公义;我们的上帝以怜悯为怀”;“我的心哪!你要仍归安乐,因为耶和华用厚恩待你”。感谢上帝的厚恩,如果没有上帝的安排,我们怎会移居到万里外的地方居住,因此得着专业医疗呢!如果不是上帝的恩典,预先让我们的小儿子迁到温哥华居住,那么我们在那里就没有亲人照应了!如果不是上帝的扶持,我如何有力量从肉身痛苦的幽谷走出来啊!这一切都有上帝的美意和安排。今天我的肉体依然疼痛麻痹,有时为了减轻痛楚就减少行动,但坐得太久肿瘤周围部位更痛楚难当,令我要不时起立坐下,好舒缓一下那发痛的地方;但那样做了多几次就会使我筋疲力竭。我这样的生活本来是毫无可喜之言,但是我愿意以诗篇三十二篇7节来表白我的感受和盼望:“ (上帝)是我藏身之处,必保佑我脱离苦难,以得救的乐歌四面环绕我。”
结语
人有生、老、病、死。这是逃不了的事实。只是当中有什么意义呢?不少人就像我过去一样,一生营营役役,不稍停下来思想,以致错过了很多认识人生真义的机会。其实人的存在本身,就足以证明上帝的存在。我们若能从繁忙的生活中抽出一点时间,观察周围的大自然,比较圣经中的启示,便能明白人是被造的。我们的生存真义在于认识创造宇宙万物的主,归向祂,荣耀祂,遵行祂的旨意。这样,我们的生活才过得充实而有意义,也满有方向感和安慰。